梦幻缥缈的世界送上的赞礼——虚无记

在我们拒绝工作和食物的那些夜里，我半梦半醒，灵魂被拉伸到无限大。唐不知道我在哪儿，她只看到我倚在飘窗的栏杆上。而我早已飞走，在那个世界，根本没有唐，任何人的脚步沾染上去，都会玷污幻想的圣洁。那些永远活在当下、此时此地的人，在我看来，这根本是熟睡着——醒着的人都走远了，我走远了。我似乎在指导他们：你看着星空在低语，月亮在大地上行走。你顺便看到了时间。一切都在成为他们自己。

“我时常盘算着一切，诞生之初的太阳，她含着的血，以一种黏糊的速度流淌，像发至腰间的美女在清晨起床很慢。血是炙热的生命，透明的骨骼、基因的符码、万物将以什么为食……这一切在岩浆一般滚烫的太阳血里包裹着。它首先发育出一位神，生命的脉络清晰地绕在头发上。神有一天终于把持不住那紧握的秘密，他太累了，入睡时嘴巴没有合拢，秘密顺着口水流出来。大地知道了一切，在它自己的身体之上培育万物，你知道，这里面就有你我。”

唐更愿意听这种我编造的神话。我通常使用书面语，不自主地以一种朗诵诗歌的感情表达，但绝非拿腔拿调的假诗意。不在此情此景的人听到，是入耳不入心的。它们缺乏情节，需要对断片进行加工，才能捉回唐的好兴致。我问她，等到年老了会如何呢？她清理着冬季打卷儿的叶子——她的神情总是专注于其他，却不忘了回应我：“星空在脑海里，远远年代的人也浮现出来，不记得的突然记得了，生命的藤将细成一个节。”

正如唐进入不了我的世界，我也进入不了她的。地铁在洞穴里穿梭，她向我描述了一种寂静：“墙上挂着镜子，镜中有烛火忽闪忽闪的，你想象一下，地板是黑色的，踩在上面像踩着阴天的星空。你仿佛悬在空无一物的大厅里，一粒纽扣从吊顶灯的高度落下，它的无限跌落设计出一种风的感受，但它一直没落到地面，你没听到它与坚硬的地面碰撞的响声。此时此刻，寂静让你只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还有连绵不绝的你的回声——那好像来自无数个不同方位的你。你敢说话吗？你的声音孤独地面对着镜子，镜中燃烧着快要熄灭的烛火……”唐似乎陷入了自己虚构出的情景，她的眼神告诉我，那个空间打断了她，在我们当下的地铁里，她消失了。她消失在我身旁这件军绿色大衣里，浅灰色的围巾围着的不再是她本人，这漂亮的姑娘被什么东西掠夺了——那盏亮不起来的烛火，那面深邃的镜子，也可能是一粒三年前丢失的纽扣。

当时，是17点14分，那个时刻飞快地过去，没人记得。但每个时刻都在放大它的感受，都凝结着大量记忆，这些东西嵌入钟表和沙漏的瞬间，唐说：这是无限的。

当她在思绪里，便掌握了时间，或者，超过了它。她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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