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水举人村

文图/锦瑟

　　4月里进山，山脊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只有零零星星的杏花点缀着才显出几分生气。山里的春天似乎还未开始苏醒，灵水村还是一片寂静。一家村民院内的香椿树还没有发芽，我在城里却早已吃过了香椿炒鸡蛋，遵循着自然规律而生存本是如此简单，而如今却似乎慢慢变成一种奢望。群山环绕，藏风聚气，松柏罩头，清泉绕村，是人杰而地灵，还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呢？灵水村全貌呈现龟型，即玄武之灵物，人们在这片风水宝地之中按照玄武之形建起了房舍和寺庙，街道与胡同交织为龟背的纹理，中间便填补为一座座齐整的四合院。中国的古村落建村之理念可说是凝聚了古代人民无穷的智慧大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只是当我站在山头上俯视整座灵水村，以一个单纯的游客的浅薄目光来看，这座冬日里银装素裹的小村对着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依旧展现着他无与伦比的美妙风姿，当然，也许我更惦记的是那年更加年轻无忧无虑的心境吧。

　　村里的大姐带我们看了镇村之宝--灵芝柏，千年之古树在村外的山坡上默默地驻守，灵芝一般巨大茂密的树冠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福荫不断。村里更有两棵独一无二的神奇古树，一曰柏抱桑、一曰柏抱榆，乃是一棵桑树一棵榆树各从柏树中间的树干中长出，与柏树合为一体，各自都生长得枝繁叶茂高大挺拔。人们爱桑榆，说这谐音乃是“丧愚”。树木灵秀若此，何况人乎。

　　村里的小路本是清幽曲折，只是好好的石板路却被撬了，据说要铺水泥路面，可能是为了行车方便。汽笛噪音和尾气污染一样不放过这个深山里的古村，古人们掐指可有算到今天？越来越多的游人们来了，很多的学子们为了未卜的前途而来朝圣，家长们带着临近高考的儿女也来沾一沾昔日举人之灵气。灵水村可还有宁日？这里有着重重叠叠错落有致的古民居，路过的不是举人宅院就是某某商号，遗憾的是他们全部大门紧锁，甚至在有些宅院看到了指示牌以及参观路线等标志，似乎是曾经有过一番旅游开发的决心而最后不知何种原因最终停滞下来，也可能就此夭折了，也可能有待后续的补充。于是那几间著名的宅院我们也只能看看门脸，而无从知晓其内的秘密，不过这样似乎更加从容更加随意，也许好过进一道民居就要交一道买路钱的滋味吧。而其实那些宅门、楹联、石刻、砖雕、石磨、水井，在你经过的每个角落都无声地传递着光阴带来的历史述说。

　　除了民居，还有寺庙，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小山村内竟然汇集了大大小小17座庙宇，听说村外还有一座建于元代的天主教堂，可谓各路神仙齐显神通。始于汉代的灵泉禅寺据说是北京的第一座寺庙，如今仅仅剩下一座山门，是村内最古老也是唯一的一处佛教寺庙。民间还是道教盛行，娘娘庙、龙王庙、财神庙、关帝庙，这些在很多地方都屡见不鲜。灵水的那两棵桑榆古树就长在火龙王庙前，庙内的一切都是残存而未加修复，零落却又显得凝重。后侧的天仙圣母庙大殿梁上的彩绘依稀可见，岁月凋零了颜色却不曾抹去昔日的风姿神韵。墙壁上贴着几份民国时期字样的告示，让人将信将疑，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真的还能这样存留下来吗？可如果不是，那么又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呢？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心甘情愿地经受着风雨磨砺，和那些“争取胜利”的标语、“农业学大寨”的口号一般讲述着历史的某些瞬间，他们也和那些上千年的古树一样，享受着自然生命的成长和衰竭，一切或许只有天定。该枯萎了该倒下了，那么插上再多的营养液也无法挽回一棵有灵气的古树的生命。该消亡了该毁灭了，那么即使再重修一座龙王庙重画一遍雕栏彩绘也无法还原本来的气质。

　　有不少人眷恋着这个古村，每年如约地来此结缘。有大批美术院校的学生来这里绘下了一幅一幅的实地写生。听说灵水村的灵气依旧在延续着，村民们说着某某家的孩子怎样怎样的有出息。那些举人宅院仍然是有主人的房产，曾经举人们的后代依然会过年过节时回来重扫柴扉。辉煌走过去了，绚烂消散去了，如我们一般在这里东游西逛吃饱喝足祸害一番的游客们也归去了，灵水村又恢复了这片寂静山坳中的安宁。如同那些漫山遍野的杏花，开得绚烂开得热烈开得孤芳自赏开得顾影自怜。

　　有缘再去灵水的话，我希望一切都还能是这个样子，也许十年二十年，古树依旧庙宇依旧民居依旧，那个带我们去龙王庙的小孩子一定长大了，不会再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玩虫子了。而当我再站在村后的山坡上时，也许会觉得灵水村这只玄武在光阴的洗练中是多么沉着\多么凝重，他也许不入画，但是古朴敦厚耐人寻味。可见，变的总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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