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漏

有江城之称的武汉，红木收藏带来的财富神话，使武汉也卷入这股热流之中。江城的收藏品市场由当初的滨江公园一家发展到现在的六家：香港路、崇仁路、泰宁街、徐东、九万方、铁基。人气最旺的当属前四家。徐东是近几年的又一地，那是我拣到天漏的福地。

话说公元2005年九月的一天，这一天是周日。在家憋不住的我来到了徐东古玩城。大热天的地摊摆在进古玩城大门右侧三十米处的一通道里，成一字长蛇，排成两排。

走到近中间处，见一摊上有两三枚印章。我收藏多年，是一粗人，文人的玩意儿如字、画、印很少上心，主藏高古瓷，高古玉等，也许是像所有不安分的人一样，相同的东西吃多了，就想换换口味？反正是蹲下去，拿起了前面一排中的两长方体印章。

这两印章的材质似寿山非寿山，看上面的雕刻的人物山水和字，倒也算得上流畅。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放下了，没感觉。拍拍手，正打算起身，一直默不吭声的摊主从靠里的地方递过来一物。看这物，高6公分左右，灰头灰脑，特别是那刻纹处厚积着一层有油腻感的东西，就象夏日顽童脖子下的皮褶皱里的那种黑垢。好在我素来喜欢小孩，爱屋及乌，对小孩颈项的黑泥垢，也从不生厌。把东西接过，捂在手中，就有滋有味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这物件，细腻润泽的料泛着川橘皮一样的红，三面刻功，有人，有树，有房，有桥，天上还有个月亮。再看雕功，刀法流畅有力，人物有神。画面里上有山，下有水，意境悠远；个中人物闲散淡泊，能把人带到远古的静谧中。再看看底面印文，好，不认识！是四个篆体字，但印泥红中发黑，凭我信息库中的那点可怜信息加以推测：这应该是老朱砂泥。

抬起头问摊主：咋卖？摊主说：2000！

以前也遇到地摊主开价上千的东西，一般是很开门漂亮的。对这种黑不溜秋，虽说是老物，但还搞不清是什么材质的，一听这价，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尚未开口，这时过来了一个人。这人过来后在我的左边坐蹲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印说：“我能看看这章子吗？”

美人在手，岂让他人染指！但我还是大方说：“可以！”把印全握在左手心，从虎口那让他看了一下黑糊糊的头皮。这老兄提出看看身子和印文，“没门！”我心里说。找了个借口打消他的念头。可他没走，而是在旁边拿起那两枚章子上下左右看了起来。好，原来是玩章的主！

我不是省油的灯，想看？偏不给！头皮都没得你看的。把印放在了左膝下。那老兄见此，只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大哥，就算是老的，但地摊上的一方章也要不了2000呀。”

“大哥，等我发财了，我一定给1200。我说了，我是小老百姓。”听这么一说，这老哥笑了，说：“最低价：1000。你也不还了，交个朋友，今后有好东西首先通知你。”

“好。成交。”

数钱，拿一张破报纸包了，正要放进包中。那贼心不死的又过来了。

他问摊主说：“卖了。”

“卖了。”摊主边把钱放进口袋，边高兴的说。看来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我能不能看看？”那老兄眼里流露出请求。

“行！找个地方看去。”我这次让他看个全身。大家都是玩的嘛。玩家可能都有一通病，到手的东西不弄清楚，不死心。那市场的西南角不是有经营字画和旧书的吗？也有三好友。想到这，我来到了那里。

和以往一样，这几位都在。先给小黄看，等于没看----不懂！ 他握着印带我亲自来到了胡一刀的店中。

胡一刀此时正伏案笔走龙蛇，案上除了一付快写完的书法作品，就是一杯白酒，看看他：红光满面，醉眼仿佛。再看看案几上的字，好字啊！尽管我是这门里的外行，但热闹还是会看的。

这胡一刀停下笔，接过印，把手伸得老长，睁着一双睡眼看了几秒种说：“借观梦庐”指给三人看。

这天实在觉得没东西玩了，猛然想起那方印。何不拿出来学习学习呢。看它脏兮兮的，也怕那上面有几十上百年的老病菌，就用牙刷和香皂细细的洗了一遍。拿到阳上一看，嘿，还真不赖。从画面内容看，怀疑取材于马致远小令中的“小桥流水人家”一句。

看来看去，这印怎么就是不象寿山呢？再一看，哈，我的心又开始跳舞了，因为它象田黄。凭直觉，虽然有很大把握知道是田黄，但我并没有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有时间就研究。什么皮、格、纹；什么温、润、细、结、凝、腻；什么红田，黄田，黑田，白田和一文献中才有的绿田；什么这皮，那皮的。好在我的文字理解能力还行，这印，就是田黄。

这一心中的困惑是释然了，胡一刀说的“借观梦庐”呢？

“借观”，地球人都知道，还是查一查“梦庐”。查了不少资料，明白了：朱称，又名朱梦庐，1840～1900年，朱熊之弟，清末海上画派名家。呵呵，“梦庐”乃一画家也，“借观梦庐”语意不通，再把印底一看，嘿嘿，哑然失笑，我原来是一笨鸟。印文上的字是反的，文字顺序不也是反的吗？“借观梦庐”就是“梦庐借观”。这里便豁然开朗了。朱老先生画画得好，人品也好，为表谦虚之意，对曾经拥有的前人作品不敢说归于“梦庐”所有，只说“借观”一下，就象是“某某过眼”一类云云。此实乃“朱梦庐”先生的一收藏印是也。

我给那位董事长去了电话，董事长是聪明人，他说：“过了两个月和我联系，你肯定知道了那天被你买下的章子是什么了。这样，还愿意转手的话，约个时间你带上它到我公司，我们当面谈谈。”

董事长的公司在武昌的傅家坡，在办公室他接待了我们。在那里，还有他的两位朋友，后来才知道是董事长叫去掌眼的。

俗话说：货卖行家，给董事长再次看过这章后，我和他聊起了田黄。“这枚章是橘皮红，又是黄金皮，那您看值个什么价呢？”我把两个月内学来的知识说出后问。

董事长对我的熟知田黄有点吃惊。他倒是个直性人，他说：“我那天就怀疑这章是红田，这么多年来，我收藏的章上千了。老田黄也有十几块，都是黄田，红田只在图上见过。你那天真的是拣了个大漏，你开个价，能接受，这章我就要了。”

我笑了笑说：“您是行家，您更懂得它的价值，您说吧，能出什么价，古玩这行里，有卖家要价的，也有买家出价的。”

董事长说了一个不低的价。

说良心话,这价够可以的了，如果卖我的那位大哥知道了，他非拿把刀架我脖子上提出分钱不可。

我说：“这不是个小买卖，我们回头再联系。”董事长提出用车送我，被我谢绝了，出门后打的走了。

同行的人在路上说，今年是你的鸿运年,别人是把几百万红木的东西塞到你手里！